【壹】
我至今仍清晰的记得与北的第一次对话
那令人膛目结舌的开场白曾在瞬间让我以为她是个放荡的女子
我记得她在聊天对话框里发过来的第一条信息是：
嘿，帅哥，咱们俩luo聊把，我给你看，免费的，今天老娘心情好，不跟你要钱
那种由心底而生的厌恶感瞬间充斥了我的大脑
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想要把她拉黑，匆匆回了句：我不需要，我不是男的，对那些不感兴趣，你找别人吧
打完这行字，我便将鼠标移到了她的图表上，准备拉黑
还未来的及关闭的对话框里，又传来她的消息
她说：其实，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听听我的故事，你愿意吗？
我犹豫再三，终于在对话框中回了句：好
【贰】
十岁之前。我有温馨的家庭，父亲是一个公司的小员工，每天朝八晚七的工作
母亲是当地的中学的舞蹈老师，她曾是这个小城里出了名的**
听父亲说，母亲当年拒绝的许多优秀的人，却安心嫁给平凡的父亲
父亲说到母亲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微笑，满脸的幸福。
他们夫妻很恩爱，这么多年了依旧情意香浓。
家中收入不多，但已足够我们一家人生活。父母总是把好的东西留给我，对我十分宠溺
父亲大多数时间都是温和的，像个儒雅的夫子，他总是给我买许多的书，然后拍拍我的头说：北北，要好好读书，将来才能有出息。
我总是看着父亲，然后冲着他重重的点头说：爸爸，我会的。
母亲对我是十分严厉的，她从我四岁时便开始教我学习舞蹈，经常整日整夜的不许休息，只为了一个动作的完美。
她说我拥有最完美的腰际与跟骨，是个天生的舞者。所以我必须完美。
她总是告诉我说：北北，终有一天你会翱翔，这座小城不是囚禁你的地方
那时的我，总是懵懂的看着母亲，机械的点头。然后看着母亲落寞的目光，安静的呆在一旁，不再说话
我一直以为，我的生活就该是这样。读父亲买的书，好好上学，努力学习，拿漂亮的分数，在老师和同学面前乖巧的微笑
听母亲的话，努力练舞，参加比赛，夺得名次，然后看着父母宽慰的笑容，一家人安稳的过日子
【叄】
然而，一切都在我10岁那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记得那天早上出门前父亲还用他的没有刮净的胡子扎我的脸。
接着，他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的发夹，夹到我的头上。他说：北北生日快乐
母亲在一旁挽着父亲的胳膊送我出门。临行亲她对我说：北北，我和你爸爸中午去学校接你。为你庆祝生日。路上小心。
我一路欢快的走到学校，想着父母为我过生日的各种情景，我甚至都想好了生日愿望，只一心期待中午的到来
第二节课间*的时候，班主任突然来找我，神色匆忙，他说：北北，快和我去医院，你爸爸，你爸爸他不行了。。。。
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耳边不断回荡着那句：你爸爸他不行了，他不行了。。。
然后，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肆】
醒来的时候，我看到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空气中弥漫的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母亲坐在床边，满眼通红。
我看着她仿佛瞬间苍老的容颜，问她：妈妈，你怎么了？我爸呢?他怎么没来？
我看到她通红的双眼在一瞬间又蓄满了泪水。接着她说：北北，你爸他，他不在了。
我看着她哽咽的将这一句简单的话说的支离破碎，连同破碎的还有我那颗充满希望的心
你骗我，你骗我，爸爸怎么可能忍心丢下北北，不会的，不会的
我像疯了一样的打她，然后冲出病房，一直奔向家的方向。
我知道，父亲在家，他在家里等我。等着为我过生日。母亲在骗人，对，她在骗我
【伍】
我有一瞬间恨透了眼前这个被我称做母亲的女人，我看到她追逐而来的身影挡住了我回家的方向
我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她。任凭我拼命的咒骂与拍打。她依旧一动不动
接着，她在我愤怒的目光中狠狠地她了我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看到她不断颤抖的身体，像是摇摇欲坠
我听到她对我说：你不是要见你父亲么？好，我带你去
【陆】
我跟着母亲一路来到了医院的停尸间，那里空气*森森的冷，四周都放着盖满白布的床位
我不知道，平时胆小的我为何在此时没有一丝的恐惧，难道是因为父亲在这么？
我摇摇头，想要摇走我这个不祥的想法。我告诉自己，不，父亲不会在这的
母亲走到一个床位旁边，指着他对我说：北北，你父亲他就躺在这里
我颤抖的揭开白布，泪水在看到父亲的瞬间止不住的留了下来。
我看到那个会拍着我的头叫我好好学习的父亲，那个会背着我的母亲为我揉搓练舞练到麻木的双腿的父亲
那个总是用胡子扎我的父亲，那个会为我买发夹，那个说要给我过生日的父亲，就这样面无表情的躺在这冰冷的停尸间里一动不动
他的头上还有斑驳的血迹，我看到他胸前有一个大大的伤口，那么深。
母亲走过来，把白布又盖了上去。她说：北北，别看了
我不知道同样是失去挚爱的母亲是以怎样的心情告诉我这个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
我只知道，我在看到父亲的脸在一瞬间隐匿的白布之下时的那种揪心的痛
我转过头，望着母亲：妈妈，你说，爸爸他会不会痛？一定会的，对不对？
北北，乖，爸爸临终前说，要你好好的，他说他的爱会在，会一直在。
我顺着母亲疼惜的目光，说：好
【柒】
父亲的葬礼，我没有去。
我不知道一向不迷信的母亲，为何会听从老人家的话，把我留在家里，任我哭喊，祈求也是如此
我一个人独自呆在家里，守着空荡的房子
我躺在父亲那张大床时，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父亲的味道
书桌上满满的书上都留有父亲苍劲的字，还有最后一本沾满鲜血的《茶花女》
母亲将它交给我的时候，它上面的那些液体还没有现在这般嫣红。
母亲说，这是父亲为我准备的生日礼物
我摩挲着上面早已干涸的血渍，眼前浮现父亲躺在医院的样子，耳边总是会但这父亲的声音，他在叫：北北，北北
我的眼泪像翻涌的潮汐，一次又一次的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捌】
母亲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我躲在角落里，看见她穿着黑色的丧衣。手里捧着父亲的遗像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眼神空洞。只是隐约听到母亲压抑的低声啜泣，像是怕惊醒了她以为早已熟睡的我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看不到父亲。可是我听到父亲在呼唤我
他说：北北，来，爸爸在这里。
四周满是无尽的黑暗，我就这样，顺着声音一直跑，一直跑
然后，终于跌倒在地上
我看到，四周无尽的黑暗在我跌倒的瞬间向我蔓延。终于将我淹没。
【玖】
父亲死后的一个星期里，我都是这样过着浑噩的生活，每天看着父亲灰色的遗像静静的发呆
我甚至觉得自己变成了抑郁症患者，很多时候，我都是安静的呆在那，一动不动，什么也不说
我不知道母亲最近为何那样忙碌，总是在睡梦中听到她回来，或者离开的脚步声
我一直不相信，父亲的死因是像母亲说的那样，与劫匪发生争执，后被其残忍杀害
可是，我不敢追问母亲，我怕事实的**是我不能承受的高度
【拾】
一个月后，我回到了学校，我看到所有人看着我的表情都带着深深的同情和一种不知名的异样
那种感觉让我恶心的要命，甚至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我听到他们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说：北北真可怜。。。
我不需要同情，那种悲怜的情绪与施舍我不需要
于是，我开始拒绝温暖，拒绝关心，我讨厌他们看着我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可怜虫
我就那样把自己隔绝在自己的世界，卜然一身
【拾壹】
家里开始渐渐来往不同的陌生人，或男或女
他们总是宠着我谄媚的笑，说：北北，给你找个爸爸好不好
我总是看着他们，乖巧的笑，然后向他们的脸上吐痰
看着他们错愕甚至愤怒到极致的脸，冷笑
然后，张嘴，大骂：滚。
想当我爸爸，你们凭什么
【拾贰】
老师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和一群男孩女孩厮打在一起
我听到他说：北北，你怎么可以打同学，快停手。
我笑了，就因为我是没爸的孩子，我就活该被欺负？我就活该被骂？
我没有停手，反而愈打愈勇。后来一群人把我拉开了。
然后，我看到缓缓走进的母亲。她满脸的泪水，接着她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
这是父亲走后，她第二次打我。
而后，我听到她说：北北，你太我失望了，你对得起你父亲么？
我刚刚还在拼命争扎的双手在这一刻突然平静了下来，父亲？我让你失望了么？
【拾叁】
办公室里，我看到母亲卑躬屈膝的对着那些被打孩子的父母道歉
我听到恶毒的词语从他们的嘴里冒出
他们说：有父亲生，没父亲养的孩子就是不行。
他们说：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孩子像个什么样子。。。
没人问我为什么会打架，他们只会说我没教养
他们不知道，我是在听到他们说我：父亲早死的孩子，装什么清高，以后还不是和她妈妈一样当个**时发了疯
他们不知道，我一个人和一群人打架时其实我挨的打比他们多得多
他们只知道，他们的孩子受了伤，他们只知道，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对
我看到母亲对待他们极度肮脏的言语时还要笑脸相迎时，感到阵阵心酸
难道这就是孤儿寡母的生活么？
